清晨。香港機場

上一次熬夜是什麼時候？
而且，是為了等待而等待的熬。記憶衰退，不可考。

我好久沒這樣靜靜坐下來想事情了
--尤其是這種在燒完整夜的腦油之後略帶混沌卻是
份外清醒的狀態下，思考。也紀錄。





* * *

搭了十六小時的飛機離開紐約，為期五週的美國放逐正式告一段落。
這五個星期來，生活就像是夢一場:
有些片段很精彩，很充實，很忙碌;
有些畫面雜亂無章，填滿了畫布，卻遺漏了生氣，顯然，我不喜歡;
另外還有一塊，幾近空白，淺染淡淡色彩及輕巧地鉤勒--
我最愛這一段，讓我回歸到這次旅行的意義:


讓自己空白。




總是匆促地想抓住些什麼，因為，我已經習慣忙碌及成果。
每個action，都得有著相對應的result.
就像在繁忙的香港機場，
我習慣在這邊轉機，在這邊慌亂看著自己下一個Gate方向，快步地走著，
然後到了Gate，就呆坐在那邊，等著。什麼都不想。活像個死人。
「我已經找到我的target, 我做了這樣的action, 不就好了？
你還期待我接下來做什麼？」

我一直不覺得那有何不妥。因為，我一直這樣「正常」地活著。





然後，這是我第一次看見香港機場如此安靜。
就在午夜十二點到剛剛四點多的時候。抵港大廳，Terminal 1 第五層。
平時人來人往叫車吆喝接機擁抱親吻等等的大廳，只剩下一張張座椅，還有
橫躺在椅上的，一個一個把背包當枕頭的旅人。

我從沒看過這個畫面，他們睡得如此自然安穩--
無顧於人聲透過廣播機械性地提醒：
「請注意隨身行李，如有看到未被看顧的行李，請通知安全人員。」
而我，
僅管已經三十小時未闔眼，
卻仍舊不安心地骨祿祿慨著我的大行囊
--我的眼睛在剛才廁所的鏡子裡已經布滿血絲，而牙齦也滲血，
血液似乎也想參與這次的特別經驗，
不斷從斷掉的指甲，擠掉的青春痘，眼球，牙齒，小腿..
各個部份探出頭。隨便它們高興
在我還撐的住的容許下。
喔，偏題了


總之，午夜的機場，一樣很亮，很安全，通通都一樣。
但是，人不一樣了
沒有趕著投胎的快腳步，你只看到推著行李車或單背著一只包包的旅人
緩緩走著，緩緩地選好位置，緩緩地躺下。

悠哉。
但，他們有目的--為了下一班飛機，或只是跟我一樣，省一晚昂貴地香港住宿。
喔，最重要的：他們，好自然好安心地睡了。

在大市之中放慢腳步/擺脫形象（躺在大庭廣眾下？！）而且信任週圍的生活。
我，渴望。



* * *


「你總有一天，會被你自己在意的形象給害死。」
我想起上海的室友給我講的這句話。在我要啟程回上海的這一刻。




「我會走到自己想走的路，看見自己最desire的東西。
要誠實面對自己，no matter what。」
在機場醒來前的這一刻，我記下自己這一路上最深的體會，給自己。







2009.12.17 @ HK airport